黄金渔场130606近来,一款“养蛙”的手机游戏不仅风靡其开发国日本,也在中国网络青年中成为时尚,许多年轻人觉得这是在快节奏的现实生活中,省时省力地消除孤独感的神器。其实,孤独不仅是一个人类的情感问题,因为孤独感不仅会让人产生负面情绪,还可能影响身体健康,甚至对整个社会心理产生负面影响。最新的流行病学和遗传学等领域的大量研究证据显示,孤独与各种心理、生理疾病(从抑郁和认知能力下降到心血管问题)之间存在联系。如何治愈孤独?最新的研究告诉你:“养蛙”治不了孤独,只有积极参与社会交往才能有效对抗孤独。
卡丽·阿伦巴希尔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农村长大,对她来说,成长的经历实在有些孤独和痛苦。在高中时,她害怕接近女生。成年后,虽然有爱她的丈夫和朋友们,但作为一名38岁的行政助理兼作家,阿伦巴希尔依然得和孤独感对抗。阿伦巴希尔的孤独,看似生活和文学作品中的平常之物,但已经引起众多科学疑问。从心理学到流行病学,从演化生物学到遗传学,研究人员已经研究了不同类型孤独的性质、生物机制以及对身心的影响。
从抑郁和认知能力下降,到心脏问题和中风,越来越多的证据将孤独与心理、生理疾病联系在了一起。2015年,由杨百翰大学心理学家朱莉安娜·霍尔特-伦斯塔德与同事推动的一项研究发现,相比肥胖,孤独和早逝的关系更加紧密。2017年,该团队做了进一步的大型研究,发现罪魁祸首是缺乏与社会的联系,而这不仅是因为孤独,也是由社交隔离和不良的人际关系引起的。
我们到底有多孤独?霍尔特-伦斯塔德等学者认为,引发孤独的社交隔离现象正在蔓延:单身率上升、结婚率下降、儿童数量减少、志愿服务减少。2006年,美国杜克大学的一项研究表明,从1985年到2004年,认为自己没有知己的人数(在美国)增长了3倍。但其他统计数据却展现了一幅不同的景象。英国杜伦大学的社会学家杨可明在分析了2006年到2014年欧洲人群的数据后指出,成年人中有主观孤独感的人数非常“稳定”,占15%到20%。他说,那些有极强孤独感的人数(在英国),“一直非常稳定地保持在5%到6%。”
不论孤独感是否在蔓延——在一定程度上,这取决于测量的指标是什么,孤独与健康问题的关系已经引起了全世界很多科学家的关注,他们希望找出减轻孤独感的办法。2011年,丹麦王储储妃玛丽在全国启动了消除孤独的行动。美国退休人员协会也资助了多个项目,希望减轻老年人的孤独感。伦敦一家类似的组织AGEUK也于2011年发起了“结束孤独运动”,为老年人创造各种干预措施,做相关测试。2016年,BBC纪录片《孤独的时代》大声说出了“流行的孤独”,很多国家也开始重点讨论这个话题。
“这种信息已经传播开了,”伦敦布鲁内尔大学的老年医学专家克里斯蒂娜·维克托说,“只要你能去看望你奶奶,她就不必住院了。”
在某些时刻,我们都会感到“孤独”。但对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,孤独的感觉取决于我们的状态以及如何看待它。孤独被定义为可以感知的社交隔离和与他人切断联系的经历。大多数经历孤独的人,只要改变心态,就能改变感到孤独的状态,比如找到新朋友或开始一段新恋情。研究人员也提到过一些“长期孤独”人群,他们在一生中经历了沉重的孤独,即便所处的环境或人际关系发生变化也无法改变他们孤独的感觉。
他们的感觉不同于抑郁、社交焦虑或害羞,尽管这些情感常与长期孤独的感觉有相似性,会重叠。根据英国基尔大学心理学家肯尼思·罗滕贝格的研究,长期孤独的人群会与其他孤独者一样,无法正常处理社交信息(对社会威胁过度警觉),或有心理问题(抑郁)及人际关系失调(不合群)的表现。
社交隔离会引发孤独感,这可以通过独居、没朋友或没邻居等指标来客观评估。但是,有些社交隔离的人可能自我感觉心满意足,而那些客观标准并不算社交隔离的人(比如一个已婚且有很多朋友的人)却可能感到深深的孤独。虽然原因可能不同,但孤独与社交隔离都与高企的健康风险有关。孤独会引发抑郁,而抑郁则会引发疾病。“对于社交隔离的人”,霍尔特-伦斯塔德说,“没人会提醒你吃药,也没人会帮你打求救电话。”
目前,还没有确切数据显示有多少人同时经历着社交隔离与孤独,也无从知晓这些群体是否面对着最大的风险。霍尔特-伦斯塔德预计,这两种人群的重叠率能达到20%到40%。
科学评测带来的问题在于,衡量孤独的标准工具并不一定能评估孤独感。欧洲国家在调查时常用的“孤独感量表”能够评估孤独与社交隔离的人群,但无法测量长期孤独。这份孤独量表只是简单地要求调查者对“我想有一个真正亲密的好友”“有很多人值得我完全信任”等问题作出“肯定”“是”“差不多”“否”的选择。
测量孤独最常用的方法,是改进的UCLA量表,它能测量个体对人际关系质量及数量的满意度。例如,测量他们在与人相处时感到亲密的次数、感到缺乏陪伴的次数、感到害羞或孤独的次数。这种方法主要具有认知性——测试自我感知与其他因素,而不是深入探知孤独的实际感受。
美国芝加哥大学神经科学家约翰·卡乔波最近刚提出一种颇有影响力的理论,该理论指出,孤独是一种演化出的能力。当人们认为自己被排挤出社交群体时,他们会因为来自团体之外的威胁(比如一些敌视的人)而缺乏安全感。
卡乔波的演化理论认为,人们对社会威胁非常警觉,因而有动机与他人建立联系。这项理论包含所谓的“再交往动机”,也就是说,孤独带来的痛苦会使人们修复社会关系。卡乔波认为,这种机制不仅存在于人类中,它相当于一种寻求生存的机制。
英国中央兰开夏大学心理学教授帕梅拉·夸尔特解释说,在日常生活中,人们会安静地或独自一人观察周围的社会,然后试着找出重新进入社会群体的办法。但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讲,“再交往动机”机制会失灵,使他们对社会威胁保持过度警惕,造成长期孤独。卡乔波说,这类人群“总是小心翼翼,在面对伤害前一直寻找周围的威胁。但是从模糊的社会线索中辨别出真正的威胁,具有一定难度,所以他们经常无法正常与人相处。”在参与集体活动(如受邀参加聚会)时,长期孤独的青少年也可能无法放下孤独感。
实际上,在生命的某些阶段,人们往往更容易陷入孤独——这也成为近期研究的重点。科学家越来越多地关注两个年龄段的群体:年轻人(30岁以下)与老年人(60岁以上)。
多项研究表明,处于年龄段两端的人群都需要努力抵抗孤独感。在调查了2393名15到97岁的英国人后,伦敦布鲁内尔大学的维克托和杜伦大学的杨可明于2011年报告称,感受到孤独感最深的是在25岁之前和65岁之后的这两群人。同样,德国科隆大学心理学家迈阿克·卢曼与美国芝加哥大学心理学家路易斯·C.霍克利发表的一份大型德国人口研究报告指出,最容易感到孤独的年龄,通常处于30岁以下及80岁以上。
一些学者推测,在生命的不同阶段,人们的感受会因为他们的价值判断(什么是正确的)发生改变。例如,多项研究显示,结婚或同居可以消除孤独感,但是对还不想结婚的年轻人或寡居已久的老人而言,结婚或同居就没太大意义。对中年人而言,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十分关键,但对已经退休的老人来讲,工作对他们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力。同时,社会参与度、朋友数量、联络频率等相关性很强的因素,似乎在任何年龄段都可以用来预测孤独的程度。
在研究孤独感时,重点在于儿童与青少年,因为孤独感会对孩子的一生产生挥之不去的影响。研究表明,孤独会导致抑郁,而从小感到孤独的人长大后更有可能成为孤独(或抑郁)的人。2009年,英国开展了一项针对300名5~13岁儿童的研究,他们发现,孤独的儿童在青少年时期更有可能陷入抑郁,发生睡眠障碍,甚至影响学业。
这项研究中的一些儿童与父母关系疏远,另一部分则与同龄人关系冷淡。比利时鲁汶大学心理学家马利斯·马埃斯的研究显示,只有那些与其他孩子在一起时感到孤独的儿童,才更有可能害羞、被欺负以及变得抑郁。
大学生人群中也存在相同的情况。孤独的学生有了知心好友后,会和所有人的表现一样。但夸尔特说,这些孩子会很惭愧地说,“我的话太多了”或者“话太少了”。也就是,他们低估了自己的表现。这项有关儿童与青少年的研究也与约翰·卡乔波的错误“再交往动机”及过度警觉模型相符。
在找寻孤独的根源时,有一种观点认为,不信任他人是产生孤独感,或让这种感觉持续存在的原因。2010年,罗滕贝格与同事调查了5~7岁、9~11岁、18~21岁这三个年龄段的孩子。他们都不太信任别人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们的孤独感也越来越强烈。
在某项研究中,研究者要求年轻的成年人在与另一人互动(该互动由研究人员细心安排)前,先学习一系列有关“信任”或“不信任”的单词(如“忠诚”与“不忠”)。那些“准备好”信任他人的人,倾向于挑选更亲密的话题,并称他们和对方“一拍即合”。
对年轻人的研究结果是否都适用于老年人?可能并不是。维克托说,老年人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孤独。她做过的一些研究,已经打破了对老年孤独的常规看法。但她说,“在英国,老人孤身一人已经被当作正常现象了。”
在2000至2008年,维克托对近1000名65岁以上人群做了一项跟踪研究。他们发现,9%的人表示自己感到非常孤独。30%的人说他们有时感到孤独,还有61%的人说他们从未感到孤独过。维克托解释说,深层次的孤独与生活中的变故有关:失去伴侣或心理健康受损。在2015年的一项研究中,她还发现,与大众熟知的观念相反,老年人最孤单的时候并不是圣诞节,而是家庭日常生活习惯发生改变的夏天。
孤独感会在30岁和60岁时达到小高峰,在稍微回调后,随着年龄的增长急剧上升,而且越老越高(实线)。当研究人员调整了朋友数量、婚姻状况和其他社交因素后(虚线),人一生中孤独感的变化趋势并没有改变,但是,到了晚年时,孤独感就明显缓和了。在测量60岁以上的老人的孤独感时,评估的精确度会逐渐变差,这反映为阴影区(置信区间)随着年龄增加逐步扩大。当然,这也表明,在这个年龄段中,孤独感会因人而异。
由于越来越多的科学研究一致认为,孤独和社交隔离与身体状况、心理状态的衰退有关,因此,研究人员尝试了一系列补救措施。2010年,内科医生克里斯托弗·马西回顾了1970年至2009年间发布的50项研究,分析了其中20个精心设计的孤独干预措施。他们将措施分成4个主要类别:提高孤独人群的社交技能;给这类人群提供一些社交上的支持;开设一些教授社交技能的项目;在休息、娱乐场合以及开展认知行为疗法(CBT)时,增强社交互动。其中,CBT是一种谈心疗法,目的是消除或改变个人经历中的负面看法。“总体上看”,马西说,“这20项干预措施都降低了孤独感,”不过,其中最有效的还是CBT疗法。
多伦多约克大学临床心理学家阿米·罗卡赫清楚地知道帮助儿童摆脱孤独的阻碍。在他的个人实践中,罗卡赫使用CBT治疗长期孤独的成年人。对于15岁的青少年,他采用了各种方法,CBT也经常是疗法的一部分。“CBT对他们有效,”他说,“如果我可以让他们的父母配合的话。因为,要是他们回到家感觉自己不讨人喜欢或者不能相信任何人,那么疗法就很难生效。”
针对老年人孤独的疗法却在不断创新。冥想训练、机器宠物以及教老年人使用社交软件等方法都在试验。都柏林圣三一学院的精神病医生布赖恩·劳勒的一份报告称,为老年人配备年纪相仿的志愿者,经常去看望他们,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孤独感。不过,包括CBT在内的干预措施展现了更好的疗效。
比如,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的老年护理学教授洛里·希克与同事在2016年开展的一项研究,就证明了CBT的成效。这项研究中,共有27名有孤独感的志愿者(通过完整的UCLA量表筛选而来)参加,他们要么接受为期12周的LISTEN团体治疗计划,要么聆听关于老年健康的讲座。
维克托说,最好的干预措施不是直接对付孤独感,而是解决潜在问题。如果因为身体健康而不出门,那就应该建立步行小组;如果缺乏相互之间的交流,那就应该加强交流。维克托想起自己的母亲曾使用过一种“购物法”——每周叫上一群老太太一起逛商场。老太太们开始交换电话号码,相互交朋友。“她们做梦都没想过会在大街上跟人聊天,”维克托说。
科学家越深入研究孤独,就越容易辨识出那些因特定问题而处于高风险的群体。例如在2016年,一项基于丹麦人口的研究识别出了某些高风险群体,比如少数民族人群、失业人群、残疾人士等。这些人群经历了长期心理疾病的折磨,孤独地活着。未来,科学家将会为这些群体设计专门的干预措施。
对于长期孤独的人群,CBT依然是最佳疗法,不过,四氢孕酮药物疗法也许同样能减轻社交隔离的现象。这种疗法目前正处于临床试验阶段。芝加哥大学的斯蒂芬尼·卡乔波说,四氢孕酮很可能成为CBT疗法的一种补充手段。
解决老年群体孤独问题的新方法正在持续增多。然而,科学家面临的最大的挑战,是帮助长期孤独的儿童走出困境。约克大学的罗卡赫说,“我们可以制定出干预措施,但需要教师与父母一同努力付出才能解决问题。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开明,只会跟孩子说‘自己出去玩’。”
(撰文:弗朗辛·鲁索(FrancineRusso)翻译:辅平萍作者弗朗辛·鲁索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科学作家,专注心理与行为。她也是一名演讲家与作家,作品包括《他们也是你的父母!兄弟姐妹如何才能安稳度过父母的衰老过程》)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