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八岳影视从早期高喊着“China No.1”吓哭老外的《H1Z1》,到成为“steam推广大使”的《绝地求生》和后来的《Apex》,这类游戏一直是玩家心中高强度竞争、高频率对抗的典型。每一局都要经历无数的打打杀杀、多方混战以及落地成盒。
然而就在最近一周,《绝地求生》玩家突然发现,这个游戏的性质,似乎在某个地方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
在游戏开始,飞机飞过“沙漠”地图的上空时,几十号跳伞的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离开、打开降落伞,然后降落在了这座——没有任何武器弹药的山顶之上。
在这里,人们不再第一时间捡枪互相攻击,反而是原地挂机、斗舞,在一次次怪异的扭动中交流着人类最本源的感情,在狂欢中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。
为了保证周年之际的活跃时长,官方在活动中要求玩家们每天游玩至少一百五十分钟,只有达到这个时长,才会给予你对应的奖励箱子。
对80%的玩家来说,这种时长的硬性要求已经显得有些苛刻——更要命的是,排队、等待、在游戏大厅挂机的时间都不算在内。对于那些常常落地成盒的玩家来说,这往往意味着更久、更低效率的游戏时间。
但挂机也要讲究风水。首先不能落在战斗激烈的地方,不然你暴毙的概率会大大增加;其次不能在地图的边缘处,否则在缩圈时大概率会被毒死。
而挂机山恰好满足了这些需求——这座山地势高且没有战利品,敌人不容易上来也不会第一时间跳到这里;更nice的是,它还靠近地图正中心的位置,每把游戏你都有很大机会不用跑毒,在这里一路苟到天荒地老。
如果是单单一个人在挂机,那他可能会原地趴下,然后在屏幕前无聊地刷手机消磨时间——就像你上班时没有工作,但仍然要装出热爱工作的样子熬够一天的工作时长那样。
没有竞争与内卷的压力时,所有人都变得佛系和快乐起来。在接下来,他们开始用最原始、最欢乐、也最有病的形式,度过人生中的一百五十分钟。
他们或者在山顶之上漫无目的地来回奔跑,挥霍着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;或者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,用一种又一种搞怪的交流动作尝试引诱其他玩家;或者干脆大大方方地打开公共自由麦,和别人进行着各式各样的“病情交流”。
一些人说,他们仿佛回到了那个当初乱哄哄的“素质广场”。在这片特殊的领域中,枪法之王和老六不再是世界的主宰。只要你足够“抽象”足够吸睛,就能成为人群当中最靓的那个崽。
在这里,鼠标宏不再是于打打杀杀的利器,而是变成了快速换装的玩具。只要你换得够快,就没有人能夺走你的C位。
在这里,最会摇的人位于一圈人中间,以每秒钟三千六百度的高速旋转吸引着来往的路人。他会让你想到花样滑冰中常见的燕式旋转,和广场公园里天天被老大爷抽的小陀螺。
对于许多玩家来说,过去几年的打打杀杀,都不如这几天挂机发病交流来得快活。
在这个竞技游戏已经变成了“开盲盒”的时代,这群人反倒是以这种有病的形式,回归到了游戏最本质的快乐。你不用担心下一局的对手会是怎样求胜心切的能人,更不用担心你队友的心态会炸裂成什么B样、会释放多少压力,给你热爱游戏的心理造成怎样的影响。
所以,尽管凑时长的方式有很多种(包括死之后的观战、去自定义房间稳定挂机等),但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来到这座山顶,和身边的陌生人一起发病,一起欣赏、融入这般勃勃生机、万物竞发的景象。
谁都希望这样简单而短暂的快乐永不终结,谁都希望这样欢快地、毫无压力地度过游戏的一百五十分钟。
只需一把枪和几梭子弹,他们就能连续击杀大量的挂机玩家。他们过去几十局加起来的战绩,都不见得有上挂机山扫荡一圈儿原始人的战绩更高。
于是,在发现挂机山的“猎物”们后,很多人忍不住这种单人刷屏的诱惑。他们驾着车开上山顶,端着枪向人群发起了冲锋。
面对来临的强敌,原住民们呼啦啦地涌下山峰,怒吼着冲向破坏环境的不速之客。这种盛况,就像是《求生之路》里暴走的尸潮,也像当年《H1Z1》中身穿红衣高喊“China No.1”的中国玩家大军。
然而,脆弱的肉体总难以抵挡住现代化的长枪短炮。在留下十几具尸体之后,他们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,然后一个一个地成为持枪人的枪下亡魂,最后骂骂咧咧地退出游戏。
一些曾经被屠杀的原住民们在愤怒中点开下一局游戏,他们降落在挂机山的周围城镇,在旁边迅速收集起了武器。很快,他们搜刮完毕、驱车冲上了挂机山顶。
——然后,在原住民惊恐的目光当中,他们将枪口调转向下,防范着每一个试图来犯的陌生人。
或许是想要守护挂机山这样难得的氛围,或许是单纯因为上一局被杀而心有不平。无论是基于哪种情感,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——成为这座山的“守护神”。
很快,更多不是同一队的玩家聚集了起来,自发地守在这座山峰之上。更有甚者在搜刮了一背包的武器后,直接驱车开到山顶,给每个山里的原住民“发枪”,然后在一声声的“大哥”中迷失自我。
进攻一方开始总结各种各样的战术。包括开飞机跳伞的“空降作战”、开飞机带C4的“空中平行轰炸”、驱车强行登陆等等等,但这些要么风险极大、要么对搜刮质量和速度要求极高,并不具有普遍性的价值。
光听名字你应该也知道,这是游戏中的一种战术性武器,可以在相当远的距离、以一个相当刁钻的角度,达成高伤害的范围轰炸效果。
山下的炮队在刷屏后,会遭到官方的检测——如果这时再同时收到那么几个举报的话,那他会不由分说被直接踢出游戏,然后喜提几天小黑屋。
很快,山上的人们也遭到了封禁,时间从一天到个把月,长短不一。至于理由,是消极游戏和“非法组队”。
在他们的眼里,这是官方无能的表现——官方没有能力捕捉游戏里越发猖獗的外挂,反倒是大肆捕杀在山顶躺平“消极游戏”“非法组队”的玩家们,将屠刀挥舞向了更弱小的玩家们。
但无论怎样不满,一百五十分钟的活动有效日期很快已经过去,蓝洞的铁拳已经砸了下来,这场闹剧以官方的降维打击而草草收尾。如今当你再来到挂机山时,这里已经不复几日之前的盛况,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,依旧会坚持来到这里,进行着挂机的行为。
就如同许多年前那群身着红衣、高喊着“China NO.1”的中国玩家们,如今这群玩家在挂机山的集体“挂机”行为,也总会伴随着不少的争议。
以今天的眼光来看,“挂机山”已经不单单是“赢和快乐哪个重要”这样简单的话题,反而演变成了一场对有关“厂商半强制行为”的解构。玩家们以这种离奇而快乐的方式,应付着如今游戏的各种强制行为(包括战令和游戏时长的要求等等等等),并且沉湎其中。他们选择回归本我,走进了最原本的快乐当中。
平心而论,吃鸡这游戏早就不像当年那般火热,一方面由于它糟糕的运营和反外挂环境,另一方面由于它所带来的“虚无感”——因为在竞技游戏那一局局短平快的胜负当中,我似乎并不能获得长久的满足。往往是上班坐牢、下班打游戏依旧“坐牢”——它常常带来一种起起伏伏的碎片化游戏体验,而并非一种长久的、正向的反馈。它可以充当消磨时间的工具,但并不能满足更多的游戏诉求。
所以,许多人要么选择在游戏里以这种挂机的行为躺平找起了乐子;要么干脆离开它,选择了某些能带来更多长线正反馈的多人在线生存游戏(比如我自己)。
到底是在游戏里上班,然后享受开盲盒的坐牢体验;还是丢掉所有顾虑,轻装上阵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,但对于大部分苦逼的打工人来说,一切似乎并不难抉择。
人们都说,玩游戏是为了快乐;人们也说,电子竞技里常常只有胜与负——所以,像挂机山这样的事件,究竟是违背了所谓竞技游戏的初衷,还是回归到了所谓“游戏”的本质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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